迟来的羞愧冲击着他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却只能留下浅显的痕迹,就在下一瞬被更加激烈的情绪覆盖。
于是旧时的情分与回忆都随着一起湮灭。
他仓皇地逃窜走,又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回来,光是看见了他灰败的脸色,温老夫人就明白了一切。
干涩的嘴唇翕动着想说点什么,但胸口压着的最后一口气出了,就再也没有续上。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想起了什么,眼角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眼尾的皱纹停滞在了苍老的面颊上。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温正清踉跄着退后两步,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死了。
就这么死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发麻,过了许久,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他扶着门框,慢慢滑坐到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偌大一个侯府,到如今,竟只剩下了他一人。
凭什么。
凭什么!
恨意让他甚至都顾不得为生母敛尸,转身就冲出了院子。
他跌跌撞撞地跑在街上,引来路人纷纷侧目。身上的衣袍满是褶皱,散发着难闻气味,眼睛猩红一片,整个人形同一个疯子。
公主府的朱红大门近在眼前。
温正清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我要见王氏!让她出来见我!”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尖锐。
侍卫的长刀出鞘半寸,横在他面前,冰冷的刀锋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子。
“让开!你们这群狗奴才!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侍卫已经上前,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劈在他的后颈。
温正清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拖进去。”为首的侍卫收回刀,语气平淡。
“是。”
两个侍卫架起人事不省的温正清,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拖进了公主府那厚重的大门。
......
暖阁内,熏香袅袅。
柚柚正坐在柔软的毛毯上,面前摆着一盘精致的桂花糕,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时不时晃晃小腿,惬意得很。
江若云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一卷书,偶尔抬眼看看女儿,面上线条柔和。
就在这时,清枝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禀报。
“殿下,人已经带进来了。”
江若云“嗯”了一声,放下书卷:“带到偏厅去,让他清醒一下。”
“是。”
柚柚也知道来的人是谁,放下手里的桂花糕,拍了拍小手,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满是看好戏的兴奋。
偏厅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温正清打了个激灵,猛地惊醒。
他茫然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跪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眼前是几个面无表情的侍卫,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没人回答他。
片刻后,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温正清抬起头,便看见江若云牵着柚柚,缓缓走了进来。
明明未施粉黛,那张脸却依旧美得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温正清的呼吸一滞。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总要仰望她。
仿佛两人不属于一个世界一样。
现在,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他感到自惭形秽。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想把自己藏起来,可这空旷的偏厅里,他无处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