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唧唧地讲述番子们的暴行,首饰银钱被抢了,衣裳布料被撕了,就连两张红木椅子都被搬了走。
龟公看着,不仅不敢拦,还让人帮了把手,一起抬到外面去。
苏玉晓松了一口气。
不拿些东西就不是酷吏了。
她的私产虽被抢了个空,但听雪瑶而言,龟公配合着东厂抢东西,倒是没有殃及池鱼。
所幸遭殃的只有她一个。
她松了口气,摸着雪瑶柔顺的头发。
“去帮我熬些补气的汤药来,最好让那几个喜欢阴阳怪气的看到。既然就剩一口气,那就要把这出戏演全乎了。”
雪瑶跟着苏玉晓,什么人都接过、什么事都见过。她立马明白苏玉晓这假装的一身伤跟她能好端端逃出来有关,内中隐情不能跟外人说。
她重重一点头,抹了把眼泪离开了。
苏玉晓的床榻被扯得兵荒马乱,挂在床架上的玫红色帐子被撕得就剩下一把布条。
她有些机械地穿着破衣裳躺在床榻上,心想:撕了倒好,正好换新的。
门轴吱呀响动,有人进来又关上。
脚步声停在她的面前,视野里出现冯怜香描眉花目的一张脸。
苏玉晓叫了一声:“妈妈。”
纵欲过度的人老得最快,不到三十岁,就门前冷落鞍马歇,被迫从良上岸。
运气好的做个鸨母,继续祸害下一茬。运气不好的,穷困潦倒几年,也就声息地死掉了。
冯怜香属于运气好的。
她才三十四岁,却已经显出早年酒色生活留下的疲态。
厚重的妆面遮不住法令纹留下的深深沟壑,就算她把自己化成个皮笑肉不笑的厉鬼,也难以掩饰青春早逝的悲凉。
带着浓重的香风,她坐到苏玉晓的床边。凉飕飕地问:“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女儿吃住都在胭脂楼,就连赚的每笔钱都清清白白落在账上,能瞒什么?”
“胭脂楼本本分分做生意,若是你不安分,老娘就把你转手卖了去。”冯怜香的声音细细柔柔的,“你能有今日的地位,是老娘捧你。换个勾栏你就只是个男人胯下的贱胚子。”
“我现在不就是男人胯下的贱胚子吗?”苏玉晓冷着眼睛笑,“从一个男人的床爬上另一个男人的床,还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苏玉晓眼中的沉寂,让冯怜香的灵魂一颤。
苏玉晓没有停:“胭脂楼本本分分做生意,是指数次逼良为娼,还是在那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打杀了数冤魂?”
“苏玉晓!”
苏玉晓坐起来,眼睛轻轻一弯,弯出了如水的柔情。
“女儿命贱,轮不到东厂大人们垂青。若不是一时心软放了春草那小贱蹄子,也不至于落个一夜生意半文钱都捞不到的下场。”
冯怜香吸了口凉气:“你是说——”
“念在妈妈对女儿好,女儿才没有胡乱攀咬,一个人扛下所有罪责。能从东厂出来,也亏得女儿不仅会伺候男人,也会伺候公公。但是妈妈,你别忘了,女儿这番是替谁挡了灾。妈妈若是对女儿情义,”
她拖长了声音,“这一楼的姐妹,都要轮着去东厂和锦衣卫的牢狱里观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