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过,真的,如果你非要问我为什么难过,我现在也能很坦诚地告诉你原因。
因为我知道我爱他。
虽然我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感情——真是废话,如果不是爱他,愿意被他压在床上像个娼妓一样被干得嗷嗷叫?愿意陪他玩那些出格的色情游戏、裸露着身躯满足他那变态而幼稚的占有欲?
所以我也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我的人生不应该寄托在顾毓身上,我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业,不就是和从小养到大的小孩闹掰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我找了一份相当高薪的工作,再度碰见了我的患者。
当时我的患者不知道在和几个男人纠缠,总之我看他眼神呢,就是那种渴望得到爱但是又怕再次受伤的感觉,于是我非常不负责任地给出了我的建议。
一句话概括就是,男人就是贱的(我也是男人,我超贱),你得狠狠扇他们几个巴掌,他才能体会到其实你也疼,但是扇完巴掌之后要不要和好,看你怎么想了。
于是我的患者若有所思地走出了诊室,下次再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两个男的。
我还是挺羡慕他的,不是羡慕他有对象,而是羡慕他有重新去爱的能力,因为我已经没有了。
我现在的生活像一滩死水一样,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然后回到家里给自己做明天带回医院的便当,最后把厨房收拾好,然后做个冥想瑜伽帮助入睡。
顾毓当然有来找过我道歉和好,用他往不利的示弱面容在我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只可惜我实在是太了解他了,一眼看穿这只是他为了达到目的的一种策略,于是我很心平气和地把他请了出去。
这时他才真正地有点慌了,但他真的感到慌张时反而习惯逃避,我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落荒而逃”这个成语。
之后他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找过我,没有想到再次见面时我们是一同被绑架。
这家伙胆大包天,将手伸到了毒品生意中,然后这段时间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邪,阴沟里翻船,被他的竞争者绑架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之中,连带着之前高调与他同居的我也被绑架了。
他的竞争对手是下定决心要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他刻不刻骨铭心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相当刻骨铭心,我清楚地知道海洛因缓缓推入我静脉的时候的感觉。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不愉快的事情,有不同的人脸扭曲着在我眼前浮现,我以为那是幻觉,直到肠道被狠狠捅开的那一瞬间才恍然大悟。
但是一切都所谓了,反正我现在只是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有不同的人来肏我,那我就浪叫,有一支支的针剂打到我体内,那就打吧,谢谢他们花了大价钱让我感觉到这么醉生梦死。
在天旋地转的幻象之中,我隐隐约约听到顾毓哭着喊我的名字,这次他哭得真心极了,所以我在残酷的快感之中也恍然地流下几滴眼泪,然后很快又被陌生人干得神志不清。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围着我的人群终于散了,顾毓也被松绑,他因保持姿势太久而不能站起身来,跪着爬到我身边来抱起我,模糊的血迹在他身后拖了长长的一条。
我的心脏已经剧烈跳动了许久,如今已经渐渐开始冷却下来,反倒让我又重拾了一点清醒,我明白这可能就是我的回光返照了。
带有咸味的泪滴不断打在我脸上,像在我面前下了一场人为制造的小雨,顾毓颠三倒四地说着自己没有保护好我,发誓要将那些人一一找出来然后挫骨扬灰。
我是真的物理上的心灰意冷了,我和他说,说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什么,我让他不要再放任自己泛滥的欲望了,以后好好做人,有闲心的话帮我做点慈善事业,算是为我们两人积德了。
然后我就再也说不出话了,故事回到原点,我问自己后不后悔那天救下了他、把他捡回家。
我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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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爽的金色短发,女人的绿色瞳孔像蛇一般锐利。她点起一根女士香烟,借着缭绕的烟雾观察对座的男人。
时光仿佛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优雅地端起茶杯,一副绅士做派,柔和而亲切的眼神里却深藏死寂。
许安大致明白他住在这个在她看来与男人身份不相匹配的房子的原因,只是她不曾发问。她此次前来是瞒着爸爸偷偷来的,因为她的爸爸对眼前的男人恨之入骨。
在很久之前,男人曾有一个伴侣,那人是爸爸的医生,为尚在腹中的她做过检查,后来也成为了爸爸的挚友。后来他的伴侣受了他的牵连,以相当惨烈的方式死去,之后男人的运势便高高起飞,他不需要做什么,钱和权就会朝他飞扑过来。
也许那是他生命里最后一次挫折了。
想了许久,许安开口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男人放下茶杯,沉稳的动作没有发出一丝噪声,他说:
“我没有想要的。”男人笑了笑。
“我之所以活到现在,只是不敢下去见他罢了。”
许安不明白男人为何主动与他提及这段往事,但她明白,男人还是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