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世界秋三五，共看蟾盘上海涯。
每逢中秋，皇宫必举行中秋夜宴，宴请文武百官，共赏明月，共饮佳酒。今年亦不例外。但几家欢喜几家愁，邵庭听着贺敛与他絮叨的宫内规矩，竟觉得他比在甘泉宫内的三日听过的教导还要多。
邵庭自知今日事关重大，强耐着性子将一条条规矩听入耳中，而贺敛则反复强调着诸如“不可直视官员面容”“主站即站，主坐即跪”“谢礼须跪”等各种细节，生怕邵庭在外人面前失了规矩，而导致他不能入宴，计划落空。
落日时分，官员入宫，携奴随婢，分台就坐。宴会乃是分席而食，依尊卑入座，宴会开始前，官员之间不可寒暄交谈，皆安静等待。
邵庭一路随司暝入宫，躬身垂目，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视线不往别处扫，但也见到不少熟人，只是始终未见邵行歌。
司暝看出他心中挂念，低声解释：“裴子恩在外未归，裴家老二虽有官职，但入宴资格，邵行歌不会出现在这里。”
邵庭了然的轻轻点头，心中既失落也安心，中秋夜宴必不太平，邵行歌为奴，若乱起来人照拂，不来是为安全。可自那日得知五叔过得不好，心中难免挂念。
待众人落座后，唯主位空缺，随一阵鼓响，夜宴开始，果蔬酒水流水一般由宫女端上，乐姬亦随丝竹管弦之乐翩翩起舞，官员间彼此寒暄讨论，热闹异常。
邵庭听了一耳，发觉讨论最多的事情便是一篇《治水策论，想来是近来震动朝堂之事，而此时，围在三皇子身边的官员也是最多。
邵庭趁为司暝倒酒时扫了一眼，三皇子身后，似乎只跟了一位奴隶——卫圳。不过，再去看其他人身边，也皆只随侍一位，想必这是宫中规矩吧。
“你可知，《治水策论是何人所著？”司暝接过邵庭奉来的酒水，微抿一口，低声与他密语。
邵庭淡淡道：“那些趋炎附势之辈已将三皇子的桌案围得水泄不通，而三皇子的嘴角已经要扬到天上去了，殿下此时问，想必，那《治水策论必是出自三皇子府了。”
司暝勾唇浅笑：“你倒机灵，怎么不直接说是三皇子所做？”
邵庭摇了摇头，难得的露出鄙夷神态：“凭三皇子那蠢货，做不出人人赞叹传送之作。若是一篇文章，几人附和，那是为了权势，而此作，如今堂上人人皆在称赞，那必定是实打实的佳作。”
“陛下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威严端正，礼官方一喝出，众人已面向皇帝一方齐刷刷下跪，而后听得浑厚嗓音淡淡道：“免礼。”
简要致词一二，果不其然，陛下也提及了《治水策论一事。
“老三，朕该赏你的，皆已赏了，今日，想见一见是谁写出了这篇文章，如今此文章朝野称颂，朕，多少也要做些表示。”
三皇子出列回礼，深深一躬，抬手指向始终跪在他身侧，默默闻的的卫圳。
卫圳不卑不亢，见众人目光皆聚在一处，连皇帝也看向自己，心中叹了口气，知逃不过这一截，面上波澜，并未起身，而是优雅的手脚并用爬来中央，躬腰撅臀叩拜，淡淡道：“奴，见过陛下。”
邵庭不解看向司暝，司暝揽其腰身将人带近，附耳悄声：“奴隶的所有成就，皆算在主人身上，你也如此。就如你是本殿的，你的功劳，也是本殿的。”
不过，规矩是规矩，究竟是谁有能力有本事，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今日陛下亲自召见卫圳便是证明。
陛下居高临上，摆了摆手让三皇子回到座位，这才对卫圳道：“抬起头来。”
卫圳挺直脊背，微抬头颅，但视线万万不可直视陛下，而是瞧着地面，清瘦的身体搭配今日一身天青色长袍，宛如折断的翠竹，清俊端方却又不失铮铮傲骨。
“卫圳文采不，既然已入老三的府邸，日后要好生辅佐，不可再生异心，来人，赐酒、赐明珠。”
“卫圳谨记。”
卫圳再一次叩首伏身，额头叩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尽管他沦落至此是拜陛下所赐，但月余的折辱与调教，早已让他忘记了自己的文采斐然、君子如玉，但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与受封金銮殿中的探花郎并区别。
不，怎么会没有区别。
卫圳的梦只停留了短暂一瞬，当侍从奉上酒水与夜明珠时，卫圳还未去接，三皇子已不屑开口：“不过是一奴隶，怎有福气饮下父皇所赐的酒水？父皇，儿臣有一提议，这卫圳下面功夫极好，父皇不如就赏给他的下身，也让他记记身为奴隶的本分，免得他，飘飘乎不知所以然。”